“父王…”
“母妃…”
暮色迤逦,星河闪耀了缱绻斑斓,荧荧烛光投罩在帷幔下的小小人儿身上,她闭着眼,面色泛着微微苍白,樱桃小嘴内一直不停地喃喃着父王与母妃。
床榻侧,一女子,隔着帷幔视线落在榻间这小人儿身上,一目疼惜。
“琴妹…”
一语低声,屋门被推开。
被唤琴妹的这女子立刻转眸看去。
浩叔走进来。
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孩童。
“娘…”
两孩童看见母亲,那女童一下子扑过来。
琴娘也立刻两步起身,将这两孩子拉入怀。
心悸颤抖。
“我的影儿素儿,没事就好,没事就好。”
“浩哥儿,赶紧,你们赶紧趁着夜色出城,如今满大街都在挨家挨户搜,谁要敢窝藏大秦皇族,通通拉出去斩首,你们赶紧逃吧!”
一个佝偻着脊背的老汉,急慌慌的跑进院中。
“朱老伯,现在夜里城门必定严防死守,要走也只能白天走。”浩叔看了一眼夜空,随即摇头。
朱老伯只是一个憨厚的老农,不明白这些,浩叔如此说,他也跟着看了一眼这星辰夜空。
昨夜一场呼刮鹅毛大雪,凛寒瑟瑟,铺了皇城内厚厚一层,今夜却如此星芒闪耀,高高一轮皎月悬挂。
“夜里不走,白天更走不了的,老汉今儿个都瞧见着,那城门口一个接一个的长枪守着,老百姓们都不让出城,更吓的不敢出城。
那些皇家的头颅尸首一个个就那么高高悬挂在城墙上,连小小孩童都没放过,成百来条的人命,那鲜血流淌的城门口到处血红血红。”
都已结成了血色冰河。
造孽,造孽啊!
“父王…”
“母妃…”
细密的声音,只能听见声,听不清呓语的话。
浩叔与琴娘一眼对视,琴娘稍稍侧转身挡了屋门口。
“朱老伯,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,多谢您照顾影儿和素儿,我们都是实诚百姓,只要紧闭着门配合兵爷的搜查,没事的,您别担心…”
“哎呀,浩哥儿媳妇,你是不知道,那些个兵爷们见着好看的女娃儿就抢,你长这么好看,这要是被抢了去,给…给糟蹋,还是赶紧逃吧!”
朱老伯一拍大腿,着急忙慌,急的都感觉额间要渗出一层汗渍。
“朱老伯说的对。”浩叔很赞同。“朱老伯您也赶紧回去吧!赶紧带着朱婶子去躲好。”
“哎,行,行,那你们赶紧收拾着,等着城里稳着了再回来,你们这屋老汉给你照看着,等你们回来了,老汉和婆子还给你们照看娃儿。”
朱老伯连着两声,又急慌慌的快步跑去宅院后门离开。
“娘…”
那男童这才拉了拉琴娘的手,指了床榻上。
帷幔内,隐隐约约看见那小小的身子蜷抱缩成一团,整个小人儿,脑袋完全埋在膝盖里。
一直颤栗。
浩叔和琴娘赶忙进屋关了门,两步走过去。
帷幔掀开,两娃看见小小人儿,女娃霎地一声呼:“公…”
嘴巴被琴娘快速一把堵住,“素儿,你记住,我们家没有公主,这是小姐,从今往后这就是我们的小姐,我们一生都要守护的小姐。”
依素看着自己的娘亲,一息,狠狠点头。
一旁依影也跟着点头。
浩叔走到榻前,将榻上小小人儿抱入怀内,软声细语:“娆娆,别害怕,也别哭,你要记住你父王与母妃的嘱咐,他们的遗愿,好好的平安活着。”
娆娆整个小小身子蜷缩在浩叔怀中,一直颤栗不停,死死咬着唇瓣,渗出血色,朱老伯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着,城墙之上,高高悬挂的尸首。
“浩叔叔,所有的家人是不是都没有了,父王母妃,皇祖父,皇兄皇姐,皇弟皇妹…”
“娆娆…”琴娘从浩叔的怀中接过去娆娆,怜惜的抚摸了她小小脑袋,“你还有我和你浩叔,你还有影儿和素儿,我们都是你的家人。”
没有哭声,只是小小的身子愈发颤栗了。
好久好久,再次昏厥。
月落日升,转眼,七日而过。
大秦皇城的新年喜庆还未曾撤下,大红的灯笼上落满着雪色,更染着殷红,已干涸的血色。
整个街道萧瑟的也只有那些来来回回的长枪盔甲。
整整七日,娆娆一直昏昏沉沉油水不进,浩叔和琴娘只能给她强行灌米粥,让她吃下去。
这七日来,三大诸侯国将大秦皇族杀的一干二净,片甲不留,大秦城墙之上,宣冶帝、大秦太子、大秦所有皇族的头颅,密密麻麻的骇悚,血色滴落,将路面雪白染的血红血红。
三大诸侯国的战旌,就插在大秦皇城的城墙之上。